《乱后行经吴御亭》

庾肩吾 [南北朝]
御亭一回望,风尘千里昏。
青袍异春草,白马即吴门。
獯戎鲠伊洛,杂种乱轘辕。
辇道同关塞,王城似太原。
休明鼎尚重,秉礼国犹存。
殷牖爻虽赜,尧城吏转尊。
泣血悲东走,横戈念北奔。
方凭七庙略,誓雪五陵冤。
人事今如此,天道共谁论?
《乱后行经吴御亭》解析

庾肩吾毕竟文史兼通,造诣非凡,其诗句每每露出大家风范。其通古博今,引经据典,全如信手拈来,诗中艺术表达层次为之增多,耐读耐嚼,意境深邃。“伊洛”、“轘辕”典喻中原,“殷牖”、“尧城”典喻中华文化,“五陵”典喻大汉王朝贤明政治,“七庙”典喻中华民族之列祖列宗。“庙”字甚妙,与“七”相接, “七庙”喻祖宗,与“略”相连,“庙略”喻治国兴邦之道。“鼎”亦具明、暗双功,明指中国政权,暗示“休明”之逆施所为者,即是“河南王”侯景(其当时盘据之地正是昔日“问鼎”典出之周朝中心)。庾肩吾不愧为艺术语言大师,遣辞造句推敲甚细,感情色彩通篇溢染,艺术形象格外鲜明。借“昏”字状风尘,点明了叛军此番征伐之罪恶性质,“青袍”压“春草”一幅惨景,足以隐现暴蹄之下国人涂炭的景象,一“鲠”一“乱”,叛贼横行霸道,为非作歹之嚣张气焰,可谓历历在目,更不消说“獯戎”、“杂种”等大雅若俗的称谓中,饱含着怎样鲜明的鄙蔑色彩了。“泣血悲东走,横戈念北奔。”诗句至此格外警挺轩昂,感人肺腑。此二句既是全诗题旨所在,又是艺术表现的至高境界。悲至泣血,罕见之悲,念即横戈,超念之念。避乱东逃之意缓,见诸于“走”,杀敌光复之心急,见诸于“奔”。大辱与大烈,大辱转大烈。耿耿情怀与铮铮铁骨,既感见于各句独特的形象艺术,更浑然于两句之间形成的对照艺术,可见诗人心间回荡着“泣血”,“横戈”之悲壮绝唱。

此诗是一首出色的抒情诗。庾肩吾集一代鸿儒,一朝文臣,一世诗宗于一身,驾驭复杂多变的感情素材,运用丰富多采的表现手法,形而思之,隐而显之,近而远之,抑而扬之,悲而壮之,推伸缩开合之境,造跌宕起伏之势。读一诗而尝百味,吟一篇而赏百美。

庾肩吾简介
庾肩吾(487年—551年),字子慎。原籍南阳新野(今属河南)人。中国南朝梁代文学家、书法理论家。《隋书·经籍志》载有《梁度支尚书庾肩吾集》10卷,但李贺已经感叹不得见其遗文(李贺《还自会稽歌序》)。明代张溥辑有《庾度支集》,收入《汉魏六朝百三家集》中。